任何事物的发展都有其内在规律,如果我们发现了它、遵循了它,事物的发展就比较顺利,就会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中国经济在过去三十年取得了辉煌的成就,其基本经验就是我们走了一条政府主导下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道路。政府主导为什么能成功,答案是它符合中国国情,符合中国经济内在的发展规律。
尽管中国经济取得了巨大成就,但它还存在着发展不平衡的突出矛盾。某些行业或社会制度体系还远远不能适应整个突飞猛进的经济对它的要求,比如说评级行业或信用经济制度安排,形成了整个经济体系中的短板,与国际先进评级机构或信用经济制度安排相比,存在着更大的差距。补长短板、缩小差距,满足中国经济发展对评级要求的途径有三条:第一,主要借助国际先进评级机构开展中国评级业务;第二,按目前格局培育并做大做强民营评级机构为主的民族评级机构;第三,制度创新,以国有控股形式按照现代企业制度要求,打造国家级信用评级机构,促进、带动民族评级行业的迅速发展。我认为,考虑到国家经济信息安全和金融稳定因素,第一条途径基本不可取。第二条途径存在着培育期漫长、发展过程不确定性大,以及公权私营等问题。而第三条途径有可能是一条符合中国经济发展规律和中国国情的道路,有可能是迅速做大做强民族评级行业的较佳途径。下面我从宏观和微观两个层面对我的观点进行论证:
一、 宏观论证
(一)美国次债危机暴露了美国评级机构公权私营的问题,评级这个“金融霸权” 机构到底是公营好还是私营佳,值得中国评级相关制度设计决策者深思。
公权私营是美国式评级制度安排中存在的严重问题之一。一方面,由于监管机构的要求、金融机构和投资者的广泛接受,评级机构拥有了超过任何监管机构、足以严重影响被评金融产品市场表现的广泛和巨大的超级影响力,行使着实质上的公共权力;另一方面,由于评级机构是私营性质,它并不具有要求被评机构提供充分真实信息的权力或授权。这就导致评级机构常常在信息不够充分,甚至不够真实的情况下做出级别判断。这种判断极有可能丧失准确性,误导投资者甚至监管机构。
从理论上分析,评级制度安排绝不仅仅是美国模式一种。公权公营也许是一种更佳的制度安排。2008年1月,英国、德国、法国和意大利领导人联合发表声明,要求信用评级机构在披露结构性金融工具内在风险方面要做的更好,否则各国政府将考虑通过管制来迫使这一问题得到解决。这实际上是一种公权公营的考虑。
中国经济是政府主导的、国有经济占重要份额的经济体,如果能寻找到一条体现公权公营的途径,比如说国有控股模式,也许更加符合中国经济发展的规律,更加符合国情,更有利于促进中国经济的进一步发展。
(二)大多数发展中国家在设立评级机构时,没有采用公权私营的美国模式,而是由中央银行主导设立,是公权公营的一种体现。
泰国第一家资信评级机构——泰国评级和信息服务公司是由泰国银行发起设立的;孟加拉的信用信息局是中央银行的一个部门;菲律宾信用信息局是由中央银行、证券交易委员会和菲律宾金融学院联合建立的;印度等国家的信用中介机构也是在银行的推动下建立起来的。我国也属于发展中国家,信用评级也属于起步阶段,中国信用行业发展与发展中国家存在更多的相似之处。因此,学习、借鉴大多数发展中国家的经验,比照搬美国模式显得更为明智。
另一国际经验表明,由私人机构发起设立信用评级机构的国家,通常都有比较完善的信用法律体系作为保障。而我国目前信用法律体系十分薄弱,信用评级机构独立、客观、公正的执业环境尚不完备,天生逐利的私营评级机构为了生存极易陷入恶性竞争的泥潭而难以自拔。国有控股评级机构的出现,有可能在市场中树立一个规范运作的标杆,引导、促进整个评级行业朝着良性循环方向发展。
(三)中国评级行业的起步以公权公营形式出现,曾被政策误伤,应该适时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
回顾一下中国评级行业的历史,绝大多数目前活跃的评级机构都是以公权公营的形式诞生的。由于各个方面、各个层次对评级的认识不到位,在金融机构和国有企事业清理整顿中,评级机构被当成普通的“三产”清离出了公权公营的轨道,这或许是目前评级行业成为整个经济体系中一块短板的原因之一。打造国有控股的国家级评级机构,培育以国有控股评级机构为主的民族评级行业,是对历史偏差的一次校正。
随着经济改革的不断深入,中国军工企业、航空航天企业、大型国有企业越来越多的走向市场。这些掌握了中国核心命脉的企业要评级时,只能聘请外资或民营评级机构评级,这种现象给中国经济信息安全带来了诸多严重的隐患和威胁。打造和培育国有控股国家级评级机构,也是保证中国核心经济信息安全的一种有效手段。
按照现代企业制度要求,海尔、格力、奇瑞、江淮等一大批国有企业通过改制和完善公司治理结构,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脱颖而出,成为各个行业的领军企业。他们的经验表明,国有企业完全有能力创造辉煌的业绩甚至奇迹,完全有可能充当行业的排头兵。
二、 微观论证
在微观层面上,围绕一个企业成功的基本因素来分析,我们同样可以得出结论,国有控股评级机构具有更明显的发展优势和潜力,更有利于整个行业的健康和持续发展,更有利于维护国家和投资者的利益,也更易于监管。
(一)维护国家利益的使命感和高度的社会责任感是国有控股评级机构具备的根本特征。
国有控股评级机构不以赢利为第一目的,国有资本的控制权赋予企业更厚重的维护国家利益的使命感和对投资者承担责任的高度社会责任感。由于评级机构提供的服务产品具有公共品性质,因此使命感和责任感是对评级机构基本要求,在国家、社会与公司利益冲突中能做出维护国家和社会利益的正确选择。毋庸置疑,在不同类型所有制评级机构中,国有控股评级机构的立场最坚定。(二)国有控股评级机构更易于按照现代企业制度要求构建科学合理的公司治理结构,加强内部管理,规范运作。
通过建立健全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经营层等各项制度,可以构建执行、决策、监督等各司其职的科学治理结构。通过商业化运作模式,可以屏蔽国有企业效率不高、激励不足的弊病。科学治理结构和商业化运作模式可以促使评级机构加强内部管理,依法合规、高效有序的运作。中国私有经济发展历史表明,许多民营机构,尤其是个人控股机构,要实现科学的治理结构和合规有序的运作,成功的概率极低,这其中隐藏的问题远远超出人们的想象。
(三)具有银行或金融背景的国有控股评级机构,拥有规模数据积累以及对等的身份地位,更易于形成先进的评级技术。
当前,国内外评级机构间的技术差别,不在理论方法,而在于数据的积累。若国有银行或金融机构控股评级机构,将会带来极具价值的规模数据。事实上,包括国际三大评级巨头在内的其他评级机构,并不拥有能反映中国国情的规模数据,而国有控股评级机构一旦拥有了规模数据,便奠定了技术领先的基础。此外,影响评级机构技术水平提升的,还有信息收集是否充分和真实问题。这背后折射的是军工、航空、航天企业、大型国企、国有金融机构等受评对象对民营、外资、合资评级机构的不信任问题。国有控股评级机构与主流受评对象身份对等不存在信任问题,有助于获取充分和真实的信息,并在此基础上作出更加精准的判断。
三、 打造国有控股国家级评级机构途径
综上所述,国有资本以国有控股的形式介入,有助于尽快培育出具有资金、技术、人才优势,管理到位,运作规范,同时兼具高度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的民族评级机构;有助于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国家级评级机构;有助于促进、带动整个民族评级行业的做大做强;有助于中国经济信息安全和金融稳定,其经济意义、社会意义和政治意义十分显著。
打造国有控股的国家级评级机构,做大做强民族评级行业要从以下几个方面入手:
(一)要大力倡导信用评级的理论研究,要充分认识信用评级的作用,不照搬别国的评级制度安排,不迷信国外评级机构的评级理论。事实上,信用评级没有所谓的国际标准,以三大评级公司为代表的国际知名评级机构在国际资本市场上是具有权威性的,但其标准只能在特定或熟悉的市场环境中发挥作用。信用风险与一国的政治经济制度、经济发展水平、法律体系、国民素质以及文化传统有密切关系;不同国家和地区形成信用风险的因素有着很大的特殊性,很难完全用一国的评级方法和标准去度量另一国的风险。
国内相关的理论部门和行业专家,要在结合目前中国国情的基础上,开展信用评级的理论研究,评级机构也要加强基础建设,重视培养人才和数据积累,坚守本民族的立场和国家利益,发展符合中国信用风险规律的信用评级理论和方法。
(二)涉及信用评级的各部门,尤其是监管部门,要合理设计政策和制度安排,扶持民族评级机构,尤其是国有控股民族评级机构。比如在对军工企业、航空航天企业、大型国企、国有金融机构评级时,应优先考虑国有控股评级机构。再比如在引进外资进入国内信用评级市场时,可考虑采用双评级制度安排,必须要有民族评级机构参与。在这方面日本的经验值得我们学习借鉴。日本的债券评级采用双评级制度,规定本土的债务融资必须要有本土的专业评级机构提供评级意见。这项规定使得日本70%~80%的评级市场份额由本土评级公司掌控,这是政府对本国信用评级行业提供保护的有效途径,也是促进民族评级机构发展的必要措施。
(三)应加快建立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为评级机构的健康发展创造良好的法制环境。目前信用评级业的地位与作用除了在《证券法》中有所阐述外,其他法规并没有给予信用评级一个明确的定位,因此,必须加强建立和完善相关法律法规,尽快推出信用专门法规,此外评级机构的监管主体尚不明确,存在着多头监管、重复监管或是无人监管的现象,严重制约了民族评级机构培育工作的开展。建议国家尽快明确信用评级机构监管主体,赋予相应的职责和权力,用法律法规督促行业主管机构履责,为培育民族评级机构提供法律及政策保证。
(四)国有控股评级机构迅速成长的另一关键因素是自身的努力。首先,国有控股评级机构要清晰产权,理顺产权关系;其次,要按照现代企业制度要求,建立股东大会、董事会、监事会、经营层各项内部治理制度,形成权力、决策、执行、监督之间既相互制衡,又相互促进的良好治理关系;再次,要制定科学的发展战略,确定合理的经营目标,采用兼并重组、技术合作等各种有效手段,迅速提升自身的技术能力和经营能力,实现跨越式成长。
四、 结语
打造和培育国有控股评级机构的根本目的是促进、带动民族评级行业的迅速成长,但也并不排斥民营和外资评级机构。和中国整体经济成分一样,国有和民营评级机构可以共生共赢、取长补短、相互促进。外资评级机构的参与则可以在技术、理论、经营理念、商业模式等方面为国有和民营评级机构提供更多的可借鉴之处,促进国有和民营评级机构各项能力的迅速提升。我们要打造和培育的不是受到特殊保护的国有控股评级机构,而是能与外资同台竞技,用实力说话,能带动民族评级行业走向世界的国家级评级机构,是技术领先、市场认可、具有权威影响力的市场领军机构。
一个崛起的中国需要一个崛起的评级行业,一个崛起的评级行业需要有富有高度使命感和社会责任感、实力雄厚、技术领先、运作规范、具有国际竞争力的国家级评级机构来领军。在中国的国情下,以国有控股的方式,结合行业兼并重组等手段,有可能尽快打造出这样的国家级评级机构,带动和促进中国民族评级行业的跨越式发展。我们期待着这一天的早日到来!